close

S__37838884.jpg

「在屋簷下,在岸邊船旁的陽光下,在水楊樹和無花果樹的樹蔭下,
 那位婆羅們的漂亮的兒子西達塔同他的朋友歌文達一塊兒長大。」

 

  這是赫曼赫賽(Hermann Hesse)《流浪者之歌》的開頭。我搜尋了很久,才從圖書館鮮少人注意的角落找到它,當時還抱怨想著怎麼沒有新一點的版本。手中的版本是民國70年再版的32K,蘇念秋翻譯,由水牛出版社印行,時價只有60元,線裝而非膠裝,書背破裂,書頁泛黃,存在隨時都可能解體的危險。雖然外觀不佳,但它平實簡單的開頭引起了閱讀意願,覺得:啊,應該可以看下去。至少,我已經可以想像兩個小男孩在風光燦爛的河邊玩耍的模樣,親近得不像只能崇拜的艱澀經典。

 

  回想起來,我跟這本書有三面之緣。第一次是國高中時期,但我並沒有讀完,第二次是申請研究所之際,引用了他的內文,卻不知道出自《流浪者之歌》。

  讓我再次拾起《流浪者之歌》的動機源自於雲門舞集的林懷民,今年4月滑手機看Facebook的時候,湊巧看見林懷民於2014年選錄至《讀者雜誌》的文章,他說他年輕時曾讀過《流浪者之歌》,並於1994年帶了這本書去印度旅行,他看見印度恆河的上游可能漂流著火化的屍體和骨灰,到了下游人們在河裡洗澡、喝水,甚至奉上一朵朵虔誠的花朵和蠟燭。生與死都同在這條聖河上,我們也只是大自然中來來去去的輪迴者。後來,林懷民將他的感動編了一支著名舞蹈—《流浪者之歌》。

  由於深受林懷民老師的文章所觸動,我再次回過頭去尋《流浪者之歌》。

 

  《流浪者之歌》的開始,西達塔(水牛文庫的譯名)為印度社會地位最高的婆羅門階級的兒子,主掌祭祀與儀典。然而,他不快樂且內心充滿疑惑,他想要尋求更多的自我與真理,於是又成為了流浪的苦行者-沙瑪納。經過長年的克己和冥想,他以為能徹徹實實把「我」消滅,遇到如來佛後,他認為要達到如此的安詳寧靜必須面對「我」,而不是逃避「我」。他走進凡塵世界,衷於自我,成為貌美妓女的情人,成為充滿財富的商人,慢慢地,他變得慾望、貪婪,沉淪到幾乎要毀壞不堪的地步。

  他逃離城市,來到河邊,想著死去卻從一場沉睡中崛起,成為河流的擺渡人,向永恆安靜的河流學習。面對妓女愛人的死去,面對唯一兒子的逃離,他痛苦不已,直到他在河裡聽見千千萬萬種聲音,再也分辨不出來是成人或孩子,是歡笑或哭聲,他們全交織糾纏成統一的一個字,「奧」。於是,他的笑容也擁有了如來佛的千重微笑,是千千萬萬不同的微笑,同時也是西達塔自己的微笑。

 

  關於這本書,閱讀的時候宛如是思考的流動,有些能理解,有些充滿疑惑,但都不影響你一路順暢地跟著西達塔抵達終點,最終的感受就如同手抓住了風,張開手心卻什麼也沒有。然而,風切切實實曾經從手裡經過,自己亦切切實實獲得了無法言說的收穫。

  我一口氣將它看完,覺得這真的是一部偉大的作品,絕對是在人生不同時期閱讀都能產生新想法的好書。此外,也非常佩服身為西方人的赫塞能夠如此貼近東方佛教思想,當然這與他的外祖父、父親都曾在印度擔任傳教士有關。

 

  裡頭提到,西達塔離開很多他的導師,包括如來佛,認為那些教導對於他來說都是無用的,與《金剛經》說的十分契合:「以是義故,如來常說,汝等比丘,知我說法,如筏喻者。法尚應舍,何況非法。」這句話源自於佛祖曾用船筏比喻佛法,認為佛法只是前往彼岸的渡船,到了彼岸後自然可以放下。於是,千千萬萬的法門,若要到達彼岸,你的渡船可能不是他的渡船,適其所性,不執著,因為無論何者都只是渡船而已。

 

  然而,縱使《流浪者之歌》與佛教關係密切,也不應該只以宗教角度來閱讀,它能夠帶給讀者的,更多的是生命哲學。「他看到了河中的水再不停地流,流,可是河水仍然永遠在那裡;河水永遠是一樣的,可是每一剎那間的河水都是新的。誰能懂得這一點,想像得到這一點?」西達塔從河水那裡獲得的啟發,令我讀的當下驚訝不已,是呀,同一條河其實在每個瞬間都是不同條河,我們在旅途中遊玩賞景的時候,有真正想到過這一點嗎?那麼,人是不是也是如此呢?在時間之流上,自己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改變,舊的細胞汰死,新的細胞分生,舊的思緒沉落,新的思緒湧現,但從外觀來看,你依舊是那個你呀,沒有人知道你短暫的生滅及永恆。

 

  後來發現手上這本《流浪者之歌》為台灣第一個翻譯版本,譯自Hilda Rosner的英譯本,影響台灣讀者深遠。於是,《流浪者之歌》不只是西達塔的流浪,也是這本書橫渡了時間和空間,我們多次擦身、最終相遇的旅程,未來若是讀了此書,那亦會成為你流動的人生中不斷反思的歸途。

 

寫小說的人-FB:http://www.facebook.com/IamNOVELIST

 

 

arrow
arrow

    寫小說的人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